丁毅沉默了片刻,慢慢把筷子放下回应道:“五七坟乡治安状况全县最差,在全市都能排上号。我到任时大小积案有几十起,光是命案和失踪案就有两起,盗窃案多达几十起,你让我先破哪个?总得有轻重缓急、总得一个一个来吧。说到责任,你是政法书记,主抓治安和信访,你就没有责任?恐怕你的责任比我大多了吧。”
刘海楞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前天开班子会的时候,段书记让自己主管政法工作,还说基层的政法工作主要抓两件事:信访和治安。刘海当时没觉得如何,现在看起来,段书记是扔给了自己一个大包袱啊!
“我是政法书记,我有责任,但是我也有战胜困难的信心,你有吗?”刘海逼着对方表态。
“我当然有,不然也不当这个派出所长。在其位谋其政,我丁毅说到做到。”丁毅站起来,指着墙上的地图继续说道:“五七坟乡有两个治安重点村,一个是张庄,一个是柳河沟。这两个村在全市都挂的上号,我调到这里,就是要重点治理这两个村。这不,张庄前几天刚发生了一起命案,还好及时侦破了。”
刘海在地图上看到了两个红色的大圈子,应该就是张庄和柳河沟。
“原来我还觉得势单力孤,这下好了,有你这个政法书记做后盾,做起事来也有个依仗。”丁毅说完,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啃馒头。
刘海直拍大腿,绕来绕去,反倒被丁毅给绕进去了。
丁毅嘿嘿直乐:“嘿嘿,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外传。本来上面是让我这个所长兼任乡政法书记的,目的就是要下狠力气治理五七坟乡的治安状况和信访问题。结果半路杀出个你,截胡了。”
刘海直摇头:“你以为我想啊,我也是迫于无奈啊。傻子才乐意从省委组织部跑到这个山沟里来。”
丁毅指着地图上的黄色圈子说道:“看见没,为了兼任政法书记,信访重点户都被我摸排了一遍。现在好了,信访不归我管了,担子轻了不少啊。”
刘海指着三个最大的黄色圈子问道:“这是三个信访重点户?”
丁毅点头:“对,七公主坟村的老孙头儿,南三河村的金世昌,柳河沟的李大锤。提起这三个人,不光乡里,县里的领导都头疼。为了对付他们上访,乡里县里可以说是围追堵截,但总有漏网的时候,进京、进省城的信访案件也不是没发生过。为此,县里的领导没少受处分。你作为政法书记,解决这三个重点户是当务之急、头等大事。”
对于老孙头儿,刘海有所了解,其上访的原因也了解。对于金世昌和李大锤,刘海并不知道其背景和上访的原因。
丁毅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他建议刘海多下乡去走走,自然会对五七坟乡的现状越来越熟。
刘海又注意到,地图上除了两个红圈子和三个黄圈子以外,还有很多个蓝色的小圈子,不知道由代表着什么。
丁毅说每一个蓝色圈子都代表着一起治安案件,其中最大的那个蓝色圈子代表一起命案,第二大的蓝色圈子代表一起人口失踪案。
“想不到五七坟乡积案这么多!”刘海感叹道。
“是啊,不要以为只有你担子重,谁也不轻松啊。不说了,来,吃菜……”
当天下午,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确系死于机械性窒息死亡,也就是说确实是上吊死亡。死亡时间在凌晨4点左右,死者身上的伤痕一共有九处,均是生前所留。存在生前与人搏斗的可能,也不排除被人强行吊在树上的可能,不过仅是猜测而已,需要其他证据来佐证。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目前尚无定论,需要补充侦查才能定论。
丁毅说县局刑侦科和派出所都派出了警员对此案补充侦查,由于现场破坏严重,尸体在入殓前也被擦拭过,所以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目前正在走访附近的群众,希望能得到一些线索。
刘海马上把情况报告给了书记段斌和乡长范占奎。两人一致认为,把案子定性为他杀对乡里的工作有利。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摆脱孙家人的纠缠,什么赔偿啊、担责啊都不成立。
段斌马上给公安局肖局长打了电话,先询问了案情,然后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肖局长说案件的定性还要看证据,局里目前正在做补充侦查,恐怕一时半会儿定不了案。
段斌和范占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放一放,静等结果。
为了稳妥,范占奎又给丁毅打了电话,让他盯紧这个案子,最好能定性成他杀。
丁毅在电话那头儿说自己刚刚接到群众报案,在刘家堡南边的河沟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他得马上赶过去,关于老孙头的案子,回头再去乡里汇报。
丁毅挂断电话,带着两个警员驱车直奔刘家堡。
……
丁毅接到报案的时候,自己差点被气乐了。刚结了一起命案,紧接着又一起,他这个所长要是这么干下去非得累趴下。
丁毅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群众在围观。他赶紧拉起警戒线,把案发现场保护好。这是一条古老的河道,由于上游修建了水库,所以河道水量很少,除了汛期,几乎都是干涸状态。
尸体就埋在河床上方的一片开阔地上,周围杂草丛生,距离村庄又比较远,平常很少有人来。由于今年雨水足,水库泄洪流量大,河里的水位高出往年很多,这才冲刷出了被掩埋的尸体,说是尸体,其实就是一具白骨。一个放羊的老头儿偶然经过这里,看见了白骨,这才报警。
丁毅拉起警戒之后没有擅自进入现场,他在等刑侦大队和技术科的人。他详细询问了报案人发现尸体的经过。对方是个放羊的,平时很少来这里,今天他丢了一只小羊羔,为了找羊误走误撞到了这里,碰巧发现了尸体。丁毅一边询问一边做好笔录。
这时候刑侦大队的人到了,办案人员见到丁毅先是一声苦笑:“丁所长,我们又见面了。”
丁毅直摇头:“是啊,又见面了,中间好像只隔了一天吧。这种方式的见面以后最好没有。”
刑侦干警很同意丁毅的说法,连连点头道:“是啊,总以这种方式、这种频率见面,咱们得累死。”
简单寒暄之后,开始对尸体详细勘验。
尸体被夹杂着卵石的黄土覆盖,初步判断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是被抛尸到这里的。从腐烂程度看,死亡至少六七年以上。死者是位女性,年龄20岁左右,被抛尸时没穿衣服,因为现场没有找到腐烂的衣物。初步怀疑是一起强奸杀人案。
这是丁毅凭借多年的刑侦经验做出初步判断。
刑侦科的人把骨骸从泥土里一点点清理出来,装进专门的袋子运走。随着DNA技术的应用,确定死者身份不再是难事。难的是案子怎么破,毕竟时间久远,案发现场的线索早已尘封进时间长河。
丁毅则开始梳理方圆十公里内的人口失踪案,为下一步的工作做准备。
……
老孙头儿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刘海第一时间通知了孙德才,告诉他可以把父亲的尸体领回去出殡了。
孙德才问案子的进展,刘海只能实话实说,目前尚无定论,让他耐心等待。
接下来两天,刘海走访了五七坟乡两个治安重点村和三个信访“钉子户”,对各方面的问题和症结有了初步了解。同时,他也在思考着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不过一时没想出什么办法,毕竟多年的遗留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五七坟乡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住在县城,白天在乡里上班,晚上大部分都回家。乡机关所有人员分成了七个值班小组,每个小组有一到两名副职领导带队。这天晚上是副书记马可为值班,他是组长,下面还有七八个值班人员,基本上都是他们东片区的干部。
晚上的值班没有具体任务,守好值班电话、保持政令畅通就可以了,基本上很少有突发事件。
吃过晚饭之后,有人打麻将消磨时间,也有上网的、看电视的、打游戏的。由于马可为不打麻将,所以其他人也不好挑头打,因而他这个班基本上都是各自在宿舍消磨时间,有爱打麻将的就主动调换到了李辉和牛光辉的班上。
刘海闲来无事去马可为的屋里闲聊。他对马可为的印象不错,感觉这个人比较正派和正直,有些心里话可以跟他说说。
刘海聊到了两个治安重点村和三个信访“钉子户”的话题上,问马可为有什么好建议。
马可为一边笑一边摇头,真要是有好办法,还用等到现在才用吗?干群关系紧张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解除这种紧张更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他认为当务之急是把老孙头儿上吊这件事解决好,这是悬在乡里的一颗炸弹,一旦爆炸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刘海表示同意,可是案子没有定性,下一步怎么走实在说不准。
马可为问刘海适不适应乡里的工作。
刘海说不太适应,跟部里的工作大相径庭,不过他会慢慢适应。
马可为说他们片里有一个叫赵晓磊的小伙子挺能干,明天他跟段书记和范乡长说一声,把赵晓磊调到乡政法委给刘海帮忙。毕竟乡政法委就刘海一个光杆书记也不像话。
这句话说到了刘海的心坎里,他确实感觉到孤单,有一个帮手就太好了。
刘海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那天我去七公主坟村下乡,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生态养殖基地,叫什么来峰养殖基地。我感觉里面不只是搞养殖那么简单吧。”
“算你有眼光。那个养殖基地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实际上是一个私人会所。老板就是胡玉峰和胡玉来,两人是亲兄弟。胡玉来你应该不陌生吧。”
刘海点点头,又问道:“咱们机关里的人也经常出入那里吗?那天我听说李辉副乡长就在里面。”
“你以为咱们机关里的人谁都能随便出入吗?不可能,一般的小职员很少去。人家一般只接待副科级以上干部,李辉和牛光辉倒是经常光顾。还有其他乡镇和县里的一些干部也常去。据说一些县领导也会光顾。提起玉峰会所,在县里也算大名鼎鼎。有些人把能出入玉峰会所当成一种荣光,一种身份的象征,你说可笑不可笑。”马可为略带气愤地说道,颇有愤愤不平之意。
刘海明白了,怪不得老孙头儿的信访案件一直得不到解决,里面的套头儿多了!
马可为把椅子往刘海跟前拉了拉,低声说道:“你对李辉和牛光辉印象怎么样?”
刘海低声回应道:“我感觉这二位挺能喝的,也爱打麻将,他们值班那天,凌晨一点还在打牌。”
马可为乐了:“呵,是啊,他们值班的小组号称打牌小组,全机关所有爱打牌的都聚一块了。李辉和牛光辉人称‘二辉’,人们送了他们个顺口溜:喝起酒来豪言壮语,说起事来不言不语,牌桌之上一丝不苟,工作之上说说就走。对于这两个人,你最好敬而远之,不然会把你带坏。”
刘海很受感动,马可为能跟他说这话,绝对是推心置腹。他拍拍马可为的肩膀:“老哥,谢谢你!”
马可为摇摇头:“我没什么好谢的,你工作上面临的困难,我很难帮得上。在你之前,已经换了好几任政法书记,全都是意气风发的来,灰溜溜的走。要不怎么只有这个位置空缺呢。本来上面是有意让丁毅兼任政法书记的,这个节骨眼上你来了,占了这个空缺。”
刘海直嘬牙花,别人能灰溜溜的调走,自己能吗?本来就是被贬下来的,还能往哪走?
马可为突然一拍脑门,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告诉你一个消息,看看对你以后的工作有没有帮助。我妹夫是市公安局信息科的,前几天我听他说过,省公安厅在搞什么‘天眼’计划,每个县一个试点村。你跟丁毅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项目争取过来。或许对稳定治安有帮助。”
“什么是天眼计划?”
“说白了就是在村里的主要路口或交通要塞安装摄像头,全省联网。一旦有案件发生可以查监控,对案件侦破帮助极大。全省的县级以上城市都基本完成了天眼计划,运行以后效果明显。目前正准备在农村推广。要是能把名额争取过来,把摄像头布置在张庄一带,治安问题肯定会有大的改观。”
刘海眼前一亮,这是个好主意,特别适合张庄的现状——
张庄地处两省四县交界处,多少年来治安一直不太稳定,别看村子不大,五七坟乡一半的积案都出在这里。张家丢了只羊,李家没了头牛,王家房门被撬了,这种治安案件屡有发生。由于距离邻省很近,丢失的东西很容易被贩运出省,给破案造成极大难度。另外就是外省来路不明的东西经常来这里销赃。不法分子们利用两省相邻的便利,可以说是两头作案、两头销赃。而且这里有一条省道和三条县道穿过,无形中给犯罪分子流窜提供了便利。再加上处于半山区,地形复杂,便于藏身。张庄成了不法分子的集散地,社会治安极差。这样的治安环境,使张庄成了县里有名的治安后进村,就是在市里也挂的上号。
为了整治张庄的治安问题,县里和乡里没少下功夫。乡里成立了治安联防队,夜夜派专人值班巡逻,县公安局也派出值班民警蹲点设卡,但是效果不甚明显。一方面这里山多林密地形复杂,另一方面这里道路纵横利于疏散,给整治增加了极大难度。慢慢的,张庄成为了怀王县治安治理的老大难问题。
刘海迫不及待地摊开张庄的地图,反复规划摄像头安装在什么位置。一些位置感觉很好,又觉得还有更好的。于是反复在地图上勾画。
马可为打断了他的思路,八字还没有一撇,这么着急干什么。先把指标争取过来再说吧。
刘海想想也对,于是把铅笔放下,但是心里却一直放不下。
第二天上午的机关碰头会上,段书记正式宣布赵晓磊归刘海直接领导。段书记还说,刘海身上的担子比较重,暂时不分配到某个片上,先把政法工作抓起来,把全乡的维稳工作搞好。
散会之后,刘海带着赵晓磊直奔张庄实地查看情况,准备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交给县公安局,争取把天眼项目落户到张庄。
刘海又给丁毅打电话,告诉他关于天眼项目的设想,让他务必出力把项目争取过来,毕竟他在公安系统,说话应该有些力度。
丁毅说这个想法很好,不过他最近抽不开身,手头上有一起命案要处理。
刘海挂断电话,带着赵晓磊直奔张庄。
……
丁毅也挂断电话,继续分析案情。他利用一夜时间梳理了方圆十公里的人口失踪案,有一起案件引起了他的注意:八年前,南三河村一个叫金红玉的女孩突然失踪,至今案件未破,其身份跟发现的骨骸颇有相似之处。南三河村距离刘家堡只有五公里,案件吻合程度很高。
丁毅马上通知县局刑侦科,去找南三河村的金世昌抽血,跟尸体进行DNA比对。金红玉是金世昌的女儿,自从金红玉失踪后,其母为此精神失常,其父金世昌不满公安局办案不利,年年去市里、省里上访,成为五七坟乡三大“信访钉子户”之一。
DNA的比对结果至少要等到明天才有结果,骨骸的检验报告先一步出来:死者女性,年龄20岁左右,身高一米六左右,死亡时间七至八年。跟丁毅的推测差不多。在埋尸现场没有发现衣物等纤维残留物,也就是说死者是在未穿衣服的情况下被埋的,初步推断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极有可能是一起强奸杀人案。
由于DNA结果还没有出来,丁毅只能配合刑侦大队搞一些探访工作。另一边,关于老孙头上吊的案子,派出所一直有专人寻访破案线索。有人问是不是可以把这部分人撤下来,专心调查埋尸案。
丁毅没有同意,认为还是两件案子一起抓,反正埋尸案主要由刑侦大队负责,派出所只是配合,没必要把所有警员都抽调过来。再说老孙头儿的案子也是一起命案,有必要继续查下去。
丁毅来到了刘家堡,因为这是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村子,埋尸地点就在刘家堡村南的河沟里,直线距离也就一公里。他首先找到了报案者:那个放羊的老头儿。这人是刘家堡的,叫刘三娃,尸体就是他发现并报案的。丁毅详细询问了刘三娃发现尸体的过程。其实丁毅之前已经问过一次,刘三娃的描述基本跟上次一样。
丁毅又对一些村民进行了走访,一直到天黑,基本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就在丁毅往回走的时候,有一个村民在村外拦住了他,偷偷向他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本村一个叫刘勇的,最近几年一直在埋尸的地点出现,他看见过很多次。因为这个村民就在村南头儿的边上住,经常看见刘勇在河沟一带活动。那一带冬天是风口,特别冷,夏天蚊子又特别多,所以一直人迹罕至。当时这个村民就觉得刘勇举动反常,但是也没有多想,直到丁毅来村里走访查案,这个村民才意识到不对劲儿,于是偷偷向丁毅汇报。
这个线索很重要,丁毅马上带领警员调查刘勇。此时刘勇家大门紧闭,人已不知去向。邻居们说刘勇一家三口,本来日子还行,不过刘勇这人一直有家暴倾向,媳妇不堪忍受,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听说闹到了离婚的地步。刘勇还扬言要弄死老丈人一家。
丁毅又向邻居询问,刘勇什么时候离家的。
邻居说昨天还看见他,今天没见人影。
案情重大,丁毅马上向刑侦科做了汇报。刑侦科连夜出动警力寻找刘勇。
刘勇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影。
刑侦科试图通过手机定位锁定刘勇,这家伙很狡猾,竟然关机了。然而狐狸终归会露出尾巴,通过筛查刘勇的通话记录发现,其最近一天跟一个号码联系频繁。警方马上锁定了这个号码,目标竟然在千里之外的武汉市汉阳区某家宾馆。
警情紧急,刑侦科马上组织警力连夜赶赴武汉。同时通知了武汉警方协助抓捕。
案情逐渐明朗,丁毅长出了一口气。明天DNA结果就会出来,死者真是金红玉的话,这起积压了八年的人口失踪案就算告破。也算给了金世昌一个交代。这个“信访钉子户”得以圆满解决。
想到此,丁毅心里生出一种成就感。同时,他又不希望尸体是金红玉,如果只是失踪,金家人还有最后一丝希望,一旦确认尸体是金红玉,金家人最后一丝希望也会破灭。那种打击或许比破案本身还令人绝望。
丁毅心情复杂,凝视着墙上的五七坟乡地图,一个个蓝色的圈子如同一个个紧箍咒,令他刻刻不得安心。他的目标就是把这些紧箍全部去掉。
……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刘海伸伸懒腰,用冷水洗了把脸。他一夜未眠,用一整夜的时间写了一份报告:论天眼项目落户张庄村的重要性。同时还附上了一张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了张庄村的交通和地形,并标记出了摄像头建议安装的位置。
报告打了两份,一份由刘海直接交给县政法委书记张刚,另一份让赵晓磊去交给丁毅,由丁毅代表五七坟乡派出所交给县公安局。赵晓磊也是一夜没睡,一直在协助刘海写报告画地图。
赵晓磊才二十出头儿,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虽然一夜没睡,疲态不是很明显。他拿着报告直接去了派出所找丁毅。
……
丁毅同样一夜未眠,一直惦记着外逃的刘勇。武汉方面传来消息,刘勇果然在那家宾馆。这是个好消息,目标终于被找到了。不过丁毅还是很担心,这家伙一天时间能跑到千里之外的武汉,会不会又连夜跑到其他什么地方?好在武汉警方行动迅速,已经在宾馆周围布控。
丁毅接过赵晓磊拿来的报告仔细看了看,很满意,表示现在就把报告递到公安局肖局长手里。
这时候武汉那边又传来消息,刘勇已被控制,目前正在就地审讯。丁毅心情舒畅了不少,开车直奔县公安局。
在公安局门口,丁毅碰到了技术科的人,对方说DNA的比对结果已经出来,发现的骨骸跟金世昌的DNA相似度极高,可以肯定两人系父女关系。
丁毅心头一振,尘封多年的案子终于要告破了!他赶紧去技术科看了正式报告:骨骸的DNA与金世昌的DNA相似度98%,确系父女关系。这下好了,案子终于有眉目了。
丁毅心情不错,拿着刘海写的报告直奔肖局长办公室。
另一边,刘海已经把报告交给了县政法委书记张刚,张刚对报告很满意,当即表示支持此方案。张刚没有耽搁,派人直接把报告交给了肖局长。
两份报告,几乎同一时间摆在了肖局长的办公桌上……
就在丁毅高高兴兴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武汉那边再次传来消息:凶手不是刘勇。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审讯完了?丁毅简直不敢相信。他马上跟刑侦科前往武汉的办案人员通了电话。
对方说已经审讯完毕,初步排除了刘勇的犯罪嫌疑。刘勇连夜赶往武汉,并非是畏罪潜逃,而是私会女网友去了。这个行程是他几天前就定好的,只是跟案子出现了巧合。通过对那个女网友的问话,基本确定刘勇没有撒谎,双方的聊天记录可以佐证。至于刘勇为何频繁出现在埋尸地点,他的解释是他跟邻村一个妇女有瓜葛,两人一起厮混了好几年,从那条路去邻村本来是绕远的,他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故意选择了那条偏僻的小路。
刑侦大队已经派人去找那个妇女进行了核实,确有其事。所以刘勇的作案嫌疑暂时可以排除。
刘勇不是嫌疑人,那会是谁呢?距离案发已过去数年之久,几乎没有线索可寻,拿什么破案?丁毅感觉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把他压的几乎要窒息。他又想到了金世昌,其女儿埋骨荒野的事他早晚得知道,如果不能尽快破案,鬼知道这个“信访钉子户”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唉!”丁毅暗自叹息一声,驱车直奔刘家堡。不能就这么放弃,他还要继续走访。
……
五七坟乡政府。刘海正在接待孙德才。
孙德才把父亲的丧事料理之后,马上找到乡政府问案子的进展。他的诉求很明确:父亲的死是自杀还是他杀,必须给一个明确答复。如果是自杀,既然死在了乡政府,乡里就要承担责任,之前达成的赔偿协议必须履行。如果是他杀,凶手是谁?什么时候捉拿归案?父亲的死一直这么不明不白,他决不答应。
乡长范占奎看见孙德才来乡里讨要说法,脑袋仁都疼,他让刘海负责接待,并暗地里嘱咐,一定要把孙德才稳住,别闹出什么事情。
老孙头儿死了,他儿子孙德才继承了上访接力棒。乡里的大小干部议论纷纷,即将到来的国庆假期恐怕不好过啊。
刘海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了孙德才。他理解孙德才此时的心情,所以对孙德才的来访并不抗拒。孙德才对刘海的印象也不错,毕竟刘海曾经为其父守过灵,这一点孙德才是心存感激的。所以两个人的谈话没有火药味,更像是一对朋友唠家常。
当刘海把孙德才送出乡政府大门的时候,他向他做出了承诺:国庆节之前,一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送走孙德才,刘海马上给丁毅打了电话,问老孙头儿上吊的案子进展如何。
此时丁毅正在刘家堡走访摸排,但是没有收获。
丁毅接通刘海的电话,说自己正在查访另外一起命案。至于老孙头儿的案子,所里一直在查,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线索。
刘海闻言,心情顿时也低落下来,照这样下去,国庆之前很难给孙德才一个圆满的答复了。
丁毅问晚上有没有时间,来所里喝两杯,就当喝闷酒了。
刘海爽快地答应了。两个心情极度不爽的人坐在了一起。
两样小菜,两瓶啤酒,两人对坐。
“这也太寒酸了吧,叫我来就这么糊弄?”
“想吃大餐好说,等把这两个案子破了。”
提到案子,两个人相对无言。两桩命案,都没有头绪,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况且两桩命案背后还牵扯到两个“信访钉子户”,案子久拖不决的话恐怕会出乱子。
刘海说自己很累,才来怀王县几天,感觉苍老了十岁。
丁毅说自己何尝不是,他已经三个星期没回家了,如今两件命案压在案头,这周肯定又回不去了。
刘海鼓励丁毅,让他不要气馁,案子一定要继续查下去。这两起案子的发生有一定的偶然性,不像蓄谋已久的杀人案,既然是偶发案,凶手必然事先没有准备,肯定会留下大量线索,只要细心去找,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丁毅摆摆手,说自己从来就没想过放弃,他从警十余年,比这复杂的案子见的多了,眼前这点困难还不至于把他压垮。他担心的是时间紧迫,两件案子牵扯到两个“信访钉子户”。金世昌和孙德才不会容太多的时间,万一他们再去省城上访,各方面的压力就太大了。
刘海说这个他去办,就是豁出半条命也要把两人给稳住。
就在两人相互鼓励的时候。县政法委书记张刚亲自给刘海打来电话,说天眼项目落户张庄的事情估计是不行,因为这件事县长已经跟公安局肖局长交代过,要求定在县蔬菜批发市场。因为蔬菜批发市场是县里的龙头和亮点,需要天眼项目保驾护航。
得,又一件事情泡汤了。一天之内连受打击,刘海觉得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
丁毅说这算不上什么倒霉,工作嘛,总有顺利的时候和不顺利的时候,当年他抓凶杀犯之时,好几次都差点没命,跟那时候比起来,眼前这点困难算个屁!
……
距离国庆节还有一周,书记段斌和乡长范占奎召开了全体机关干部大会,段斌要求所有人从今天进入战备状态,保证国庆期间全乡的社会安全稳定,尤其不能发生越级的信访案件。他已经给县委县政府立下军令状,保证双节期间不发生信访事件,如果发生,主动辞职。
“我给县里立了军令状,你们也要给我立军令状。哪个村如果出现越级的信访案件,包村干部一律开除,片长、副片长就地免职!”段斌严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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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理他
就当是个疯子
日常工作时对于他能避开就避开
这也是为工作考虑嘛
但是忍无可忍是就没必要忍,就翻脸
1
老师你好,今年已经是我结婚的第23年,我也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我和我丈夫在94年相识相知,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刚刚退伍返家。我们都是农村人,那时候,我父亲是我们那边的乡长,他家条件实在是拿不出手。
96年我们结婚,我一分彩礼没要他的,还倒贴了五万。
我老公是个非常有头脑的人,结婚之后,他拿着我的嫁妆作为资金,开始做起了自己的小生意。生活从一开始的入不敷出,到后来也算是步入了小康。
两个人的感情也一直都非常的好,在98年的时候,我生了一个儿子,他高兴的抱着我说以后一定会给我们最好的生活。
2
我老公其实是一个非常温和顾家的人,儿子出生之后,他更努力的工作,希望能早日给我跟孩子重新买一套大房子。
孩子五岁的时候,一直吵着闹着要我给他生个妹妹。我跟我老公一商量,觉得再生一个也好,孩子长大了也有个伴。
可那时候国家抓计划生育抓的特别严,我周围有很多孕妇都被邻居举报得被抓去医院打胎,就这样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的过了十个月,我小女儿在05年出生了。
为了照顾两个孩子,我停薪留职在家一呆就是十四年,我当了整整十四年的家庭主妇,每天准时七点起来打扫房间做早餐,每顿饭都照着食谱做。我老公喜欢吃蛋糕面包,我觉得外面的东西用的材料不好,我自己学了烘培。
在别人眼中,我们是一对令人艳羡的夫妻,男主外女主内,家庭幸福美满。
3
早在2009年,我就发现他趁着我生小女儿到处东躲西藏的期间,出轨了。
知道他出轨之后,我气得生了一场大病。我无法想象我深爱的枕边人,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在那之前,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他也没有任何他出轨的迹象。
事情败露之后,我哭,我老公也跟着我哭,他跟我说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一定会悔改,让我给他一段时间跟那个女人断了。
我看他这么真诚,也痛下决心说以后跟那个女人断了,便原谅了他,之后这么多年,两个人也算是和美。
4
令我出乎意料的是,去年,我又发现了他有不对劲的地方。其实丈夫的变化,作为枕边人的妻子,真的很容易能感知到。
去年年底,我趁着他不注意看了他的手机,完全证实了他跟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断。更令我崩溃的是,那个女人为了跟他在一起,早在前些年就离婚了,不仅如此,他居然还跟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孩子。
看完我老公手机里的照片跟聊天记录之后,我只觉得自己宛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居然换来的是第三者跟私生子,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想离婚。
我一边哭一边拉着我老公去办了离婚手续,我当时一门心思只想离婚,我老公其实不想跟我离婚,他舍不得我。
5
凭心而论,虽然我老公出轨了,但是他并没有不管家庭跟我们孩子,跟那个女人也是时间久了,没有办法断的干净,孩子也是无意有的。
离婚当天,我老公抱着我跟我说就算我们离婚了,他跟我依旧是一家人,我哭的声嘶力竭。
我老公净身出户了,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我,本来我是想让他搬出去的,可是拗不住他的一再要求,我收拾出一间客房给他住,他离婚不离家。
我真的很爱我老公,我跟他离婚是想成全他跟那个第三者。我是这样想的,我要是跟他离婚了,他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那个女人了吗?
6
可我离婚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多心痛,我舍不得他,我儿子在去年已经大学毕业,女儿也快读大学了,孩子们住校,都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婚。
可是终究是瞒不了多久,我跟他离婚的事在上个月被孩子们知道了,儿子女儿哭得跟我抱成一团。
儿子让我跟我老公复婚,我老公也希望跟我复婚,我老公跟我说他当年没有经起外界的诱惑,走错了路。但是他对那个女人也有多年的感情,一时半会无法割舍。
我真的很难过,离婚到现在已经半年了,我浑浑噩噩的过了半年,前段时间我也开始回到以前的单位上班,可我始终是无法下定决心,我该怎么办?
咨询师回复:
你好,你心里的酸楚与委屈,我很能理解。
你丈夫离婚不离家,有可能是不希望自己跟孩子分开,也有可能是不希望跟你分开,毕竟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们都舍不得。
有一点你做的很对,你回到了职场,女人一定要有一份自己的收入,要跟社会多接触,这样才会有底气,才在家里站得住脚。
看的出来,你很希望跟你的丈夫复婚,可是你们之间的问题,并没有因为你们的离婚而解决。
我建议你:
首先不要太早复婚,先跟你老公坐下来冷静的聊一聊。
在你们的婚姻里,他不尊重你们的感情,他是过错方,你要让他明白自身的错误。
也要说清楚,以后他对第三者的处理方式,是不再联系从此断绝关系,又或是依旧放任自流。
其次,你在复婚之前,一定要亮出自己的底线。
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夫妻,告知对方自己的底线是很重要的,你一定要让你的丈夫知道,你不允许他跟那个女人再联系,更不能做出格的事情。
你之前一味的原谅与退让,让他不知悔改,不懂得珍惜你们家,最终酿成大错。
最后,你在复婚之前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男人跟第三者有了孩子,这说明他们之间有着无法割断的联系,他们有孩子作为桥梁,所以你一定要跟你丈夫说明,他们以后不许再见。
可是孩子是你丈夫的,你丈夫对孩子有着养育的义务,抚养费可以找你要。
与此同时,你还应该收集他出轨的证据,为了避免他再次不顾家庭出轨,如果以后他还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甚至要对第三者负责,你应该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妻子在碰到丈夫出轨的时候,如果不想离婚,一定不要用离婚来发泄或者用离婚来威胁对方,一定要学会忍耐。
当然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要给自己设定一个期限,不能无休止的忍耐下去。
如果自己付出了努力,也做出了改变,甚至是寻求了专家的帮助,依旧无法挽救婚姻,那么唯有忍痛割爱,放弃一段不值得的婚姻才是唯一的自赎。
#BOSS直聘等被网络安全审查# #滴滴出行被下架#
原创:镇长本人
公众号:大树乡长
最近有一个新词:网络安全审查。
反垄断调查大家已经比较了解了,那网络安全审查是什么,又为什么好像特别针对在美国上市的企业呢?
这件事要放在整个国际大环境尤其中美博弈的视角下去考量,比如下半年必然要进行的中美谈判。
最近关于网络安全审查说法很多,但有的太过于荒唐,小镇始终认为对企业要就事论事,要批评但不能造谣,要打击不当得利但也要保护企业的正当利益。
造谣式的批评也分散了 社会 舆论,实不可取;这种造谣对企业正当利益如果造成损害,也理应付出代价。
先辟几个典型的谣言:
第一个:企业把国内数据卖给了美国换取在美国上市。
这个谣言太过低级,要在美国上市的中国企业大多数业务仍然在国内,这么做简直自绝于人民,在美国上市本身也比较简单,没有必要这么做。
更何况,不要小瞧中国政府的威慑力,中美同为世界大国,如果有企业做了这种事,中国一定会追究到底,哪怕在一些方面做出让步也在所不惜,美国也没必要保护几个人。
所以,这个谣言可以停了,在中国成长起来的企业在红线问题上绝不会犯糊涂。
第二个:有的质疑中国企业去美国上市伤害中国利益。
一些企业为什么去美国上市,跟VIE架构有关。拆掉VIE架构在国内挂牌上市大概成本是上一轮估值的3%,假如上一轮估值100亿美元,付出的成本大概是20亿人民币,确实很多,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相比付出的资金成本,在国内上市审核远比美国严格、周期太长、不确定性因素影响是更大的因素。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外国投资者套现需求,中国现在资金监管太严,如果在国内上市,那外国投资者能拿到的只能是人民币,在香港又溢价太低。
至于中国企业去美国上市,一般来说,国家其实是乐见的。毕竟业务在中国,在美国上市,拿外国人的钱发展中国,对中国没啥不好。
接下来,再简单分析下网络安全审查到底查什么?
直接上结论:审查的重点不在于企业已经做了什么,而在于查企业有没有能力做好信息安全防护。
就拿这几天来说:
1. 这是监管部门第一次启动网络安全审查,而且是依职权主动发起。被调查企业被认定是关键信息基础设施的运营者,需要进行网络安全审查。
2. 《网络安全审查办法》是一个偏向于技术审查的办法,重点是审查“关键信息基础设施运营者采购网络产品和服务,影响或可能影响国家安全”的情况。
3. 被调查企业可能被查的是“产品和服务使用后带来的关键信息基础设施被非法控制、遭受干扰或破坏,以及重要数据被窃取、泄露、毁损的风险”。
4. 被查企业系统运行必然大量采购众多供应商提供的网络设备和服务,是否存在信息安全问题,将是审查重点。
5. 由于是首次启用网络安全审查,监管部门需要确定一些基本的原则,大概率需要启动特别审查程序,由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批准。审查的时间估计在3个月以上,可能持续到2021年底,这也跟中美谈判时间有一定关系。
至于审查结果和最终影响,今天就先不谈了。
为什么要查这些呢?举个例子。
互联网的发展,使得用户个人隐私越来越多的被获取,比如一个人的行程、履历、聊天记录又或者录音等等,根据这些信息可以分析很多事情,比如说分析某些人员有什么样的特征,日常去哪里,家在哪里,跟什么人有接触等等。
这些信息一旦达到一个数量级,将具有战略性价值,会使得一个国家透明化。不在于有没有做,而是存在风险就必须重视。
我们当然相信成长在中国的企业是不会有胆子更没必要泄露这些数据的,但是面对外国的国家力量,我们的企业是否有能力保护这些数据?如何确保企业自己的员工不会出现问题?维持运营的相关设备和服务有没有问题?
而这些,就是本次审查的重点。
中国企业赴美上市,还将面临一个难题:美国通过的《外国公司承担责任法案》,明确要求在美上市公司证明“其不受外国政府拥有或控制”,美国相关部门可以要求企业提供上市审计底稿和相关数据,届时如何处理将是很艰难的决断。
相比之下,反垄断不过是市场经济领域的事情。
最后提醒下有志于上市或者海外开拓的企业家,中国已经是世界性大国,除了考虑行业、商业,还要考虑国家战略和政策,一些企业还应该把国际因素考虑在内。
时代变了,尽可能避免误判,才能更好的发展企业。
众所周知,毛泽东主席一家为了革命事业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毛主席的六位亲属为了革命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其中包括他的妻子、儿子、胞弟、妹妹、以及侄子。
在毛主席为革命牺牲的所有亲属中,最年轻的就是他的亲侄子:毛楚雄,牺牲时年仅19岁。
不过,在毛楚雄牺牲后的30多年里,他牺牲的具体过程、具体地点一直是一个谜,有着各种各样的说法。
直到1976年,一名家住陕西省宁陕县东江口镇的农民,在盖房子挖地基时挖出了人骨。8年后,负责调查毛楚雄等革命烈士遇害的联合调查组找到了这条线索,毛主席亲侄子的遇害之谜才逐渐地被揭开了。
关于毛主席亲侄子毛楚雄的遇害之谜,还要从1945年的国共和谈讲起。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威胁国内和平的外部因素已经去除,因抗战而合作的国共两党之间再次出现摩擦。
虽然我党一再宣称,愿意和国民党以及各民主党派共同组建联合政府,和平建国。但蒋介石却仍然想着搞独裁统治,不愿和我党联合执政。
因为抗日战争刚刚结束,全国人民纷纷呼吁和平,反对内战,美国也公开宣布不支持国共内战。蒋介石为了掌握主动权,三次向延安方面发电,邀请毛主席前往重庆共商“和平建国问题”。
为了体现我党的诚意,戳穿蒋介石“假和平,真内战”的真实想法,毛主席、周恩来以及王若飞,在美国大使赫尔利的陪同下前往重庆,经过43天的谈判后,国共双方代表签署了《政府与中共代表会谈纪要》,因为这一天是10月10日,所以这份文件也被称为《双十协定》。
在双十协定中,国共双方一致同意应避免内战的爆发,但蒋介石坚决不肯承认共产党政权、军队的合法性。
与此同时,国共双方在东北地区爆发了激烈冲突,为了促成和平建国,共产党、国民党以及美国代表经商议后决定,于1945年12月在北平成立一个“军事调处执行部”,下辖38个执行小组,对国共内战进行调停。
1946年6月26日,蒋介石公然撕毁《双十协定》,调遣大军围攻我中原解放区,国共内战正式爆发,而被蒋介石包围的我军部队中,就包括毛泽覃烈士的独子毛楚雄,这一年他刚满19岁。
蒋介石对这次作战有着极大的信心,称被包围的中原军区部队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只需48个小时就可以全部歼灭”。
李先念和王震等高级干部商议后,决定先率领部队继续突围,伺机和国民党方面进行联络。
1946年8月初,王震率领部队攻克距离胡宗南驻守的西安市只有100多公里的镇安县城,此举相当于在为进攻延安做准备的胡宗南的头顶上架起了一把钢刀,惊慌失措的胡宗南赶紧再次派遣飞机向新四军( 解放战争初期为展现我党诚意,八路军、新四军仍然沿用原番号 )投下信函,邀请李先念派出代表前往西安“共商和平大业”。
李先念、王震向党中央请示后,决定派遣干部旅旅长张文津、政治部主任吴祖贻、以及毛楚雄组成谈判小组,一同奔赴西安。
毛楚雄是毛主席幼弟毛泽覃的独子,刚出生6个月父亲就在红林山战斗中牺牲了,一直跟在外婆身边。
一年前王震率领部队离开延安时,毛主席专门找到王震,叮嘱他路过湖南时将毛楚雄一块带上。王震收到中央同意和谈的电报后,考虑到部队接下来转移途中前途未卜,前方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难在等待着部队,因此决定让毛楚雄作为代表去西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王震相信国民党方面应该会保证谈判代表的安全。
不过,毛楚雄的身份毕竟比较特殊,如果胡宗南知道毛楚雄是毛泽东的亲侄子的话,有可能会谋害他,因此毛楚雄在代表团中的身份为“张文津旅长的警卫员李信生”。
从镇安去西安要越过秦岭,一路上除了要越过深山老林、急流险滩外,还有遇到各种吃人猛兽的危险,与此同时,当时的秦岭上还有打家劫舍的强盗以及国民党的层层哨卡,可以说路上并不太平。
为了顺利抵达西安,张文津等谈判代表找到了一名熟悉本地情况的向导,于1946年8月7日正式出发了。
之后,我党就再也没有包括毛楚雄在内的三名谈判代表的消息了。
三名谈判代表在去谈判的路上离奇失踪,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情,王震多次派出部队沿着谈判代表的踪迹一路查访,结果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们三人的下落,认为他们可能被国民党扣押了,只得向党中央作了汇报。
当正在南京谈判的周恩来与正在北平军调部工作的叶剑英,得知谈判代表被国民党扣押的消息后十分愤怒,分别向国民党当局提出了强烈抗议,毛主席在得知侄子毛楚雄“失踪”的消息后也倍感惋惜。
为了营救三名被扣押的谈判代表,解放区内的《解放日报》于8月21日刊登了名为《蒋方阻我与第九小组联络,李先念将军代表被扣》的文章,对蒋介石方面无端扣押我谈判代表的无耻行为做了揭露和批判,与此同时,国统区内的《新华日报》也于两天后正式发表了《李先念将军代表被胡宗南部扣押,中共代表团向国方抗议》的文章,指出:
“ 国方此举为欲隔绝李先念部与第九小组之联络,以便破坏中原停战协议,实行其追击与歼灭中原部队的计划。 ”
国民党方面对《解放日报》和《新华日报》的指控当然不肯承认,仗着我方没有他们扣押谈判代表的证据,矢口否认己方部队曾扣押中共谈判代表。
虽然我党这边强烈要求第九执行小组调查此事,美方也对此表示认可,结果胡宗南却以各种理由阻止第九执行小组进行调查,拖着拖着“国共和谈”就彻底破裂了,我党只得暂时放弃追查此事,调查三名谈判代表失踪之事也就成了空谈,三名代表到底如何失踪,是否存活也就成了一个谜团。
“暂时放弃”并不代表永远放弃,我党一直没有忘记三名谈判代表离奇失踪的事情。1984年初,为了解开三名代表失踪事件,有关部门成立了“中原部队和谈代表被害案联合调查组”。
联合调查组成立后,迅速赶往三名代表和大部队分别的地点:陕西省镇安县杨泗乡,并对三人离开部队后的行踪展开了调查。
在中共镇安县委、镇安县政府的协助下,调查组顺利的调查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镇安县文家乡朱家沟的一座石灰窑之前曾挖出过三具无名男尸!
调查组迅速对这三具尸体进行了深入调查,经过一段时间的明察暗访,虽未查明这三具尸体的身份,但找到了杀害他们的杀人凶手。
凶手是三个人,其中两人在当年的镇反运动中被镇压了,另一名凶手在解放前畏罪自杀了,无一存活,不过县《镇反档案》还保存着凶手们的口供。
沿着凶手们提供的线索调查组进行了深挖,经过不懈努力,成功查到了这三具男尸的身份,这三人的确是我党干部,但并不是张文津三人,而是三名奉命前往延安的干部,他们在路上不小心露出了随身携带的金条,才遭此横祸。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此中断了,联合调查组的调查工作也因此陷入了困境,为了寻找更多的线索,联合调查组决定去王震将军处碰碰运气,看他能不能回忆起更多的细节来。
当王震知道联合调查组的来意后,坚定地表示一定会予以配合,“小毛”的失踪已经快成了他的心病了,他将毛楚雄当初如何参军,以及自己当初让他作为代表去西安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之后王震深切地叮嘱道:
“你们一定要找到小毛的遗骨,一定要把他们牺牲的具体经过搞清楚,要不然我真的没法向毛泽覃的在天之灵交代!
这些年里,每当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小毛当初离开部队的情景。那一天小毛他们穿着灰布军装,牵着两匹马,为了安全找了一个农民向导,然后飞快地向着有枪声的地方跑去。我对他们喊道‘注意安全!’小毛回过头来对我挥了挥第九执行小组的旗帜,说敌人越多的地方越安全。”
听王震说到这里,联合调查组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方向,迅速辞别王震后,找到了一张1946年8月陕南地区国民党军队的布防图,将张文津三人的失踪地点锁定在了镇安县、柞水县、宁陕县之间,推定三名失踪谈判代表很可能是在这三个县城里某个国民党军队控制的村庄、关卡、城镇、或者要道里面失踪的。
有了具体的方向那就好查了,联合调查组对有关地区进行了深入调查, 并召开了大大小小上千个座谈会,征集了上万条线索,经过工作组成员的严格筛选,来自宁陕县东江口镇的一条重要线索浮出了水面。
1976年,东江口镇江口搬运社的一名农民在旬河岸边盖房子挖地基时,挖着挖着挖出来了一堆人骨,当地生产队长丁祥录和一名叫做谢满银的农民将这些人骨收拾了一下,埋到了白家嘴胡医士家的三棵核桃树下了。
联合调查组迅速赶往了东江口镇,在走访调查时,联合调查组得知镇子里有一位叫做邓耀俊的老人,解放前曾担任本地的副乡长,赶紧找他进行了谈话。
据邓耀俊透露,1946年时,的确有三名穿着灰布军装的新四军和一名便衣打扮的老百姓来过这里,当时驻扎在本地的是国民党整编36师123旅以及61师181团,团长名字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姓岑。
当初岑团长对新四军的到来十分欢迎,告诉大家来人是共产党的谈判代表,还动员邓耀俊等人一块儿去魁星楼“拍手”。
过了两天,岑团长说谈判代表们去西安了,结果邓耀俊的老同学唐进玉却悄悄地告诉他:“岑团长在撒谎。”
唐进玉跟江口区区长姜捷三聊天时,提起了谈判代表的事,说:“共产党代表去西安了,看来天下终于要太平了!”结果姜捷三冷哼一声,告诉他:“太平个屁!”然后拿右手往脖子上一划,小声说道:“埋城隍庙后面的河滩里边了。”
联合调查组经过对比后发现,城隍庙后面的河滩和挖出白骨的地方基本一致。
可以说,东江口镇很可能就是3名烈士遇害的地方,但是联合调查组还是担心会出现朱家沟石灰窑那种乌龙,而且联合调查组也不知道那名姓岑的团长为何要将张文津等人杀害,他们的调查工作还远没有结束。
联合调查组首先对岑团长的身份进行了调查,既然岑团长的长官是胡宗南,那他解放后很可能在四川一带,于是联合调查组赶忙奔赴了四川,经过没日没夜的调查,终于查到61师181团团长叫岑运应,至于他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有人说跟着国民党残军经云南去了缅甸,有人说他被我军俘虏,还有人说他上山做了土匪,在一次战斗中被枪毙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么再次中断了,要说联合调查组成员没受打击是不可能的,消沉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再次强打精神,准备寻找新的线索。这时一位调查组成员灵光一现:我们要不要查一查西南军法处的档案?
说干就干,联合调查组立刻对西南军法处的档案进行了仔细审查,成功地在1953年5月20日的《法字第0202号对罪犯韩清雅的刑事判决书》中找到了相关线索:原国民党第61师181团少校团指导员韩清雅,曾在陕西省宁陕县参与谋杀我党谈判代表张文津等三人。
找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确凿证据的联合调查组成员无不欣喜若狂,迅速找到了韩清雅的审查表,顺便还翻到了在181团当营长的邹寿珊的旁证,结合这些文字记录,当年那场失踪案件的真相,逐渐显现在人们面前。
1946年8月10日,张文津等三名谈判代表在农民向导的指引下到达宁陕县东江口镇时,遇到了181团4连连长李清润率领的部队,李清润看到代表们的军服后立马生出了警惕,谈判代表们见状掏出了证件和介绍信,告诉李清润:“我们是受你们胡长官邀请,去西安谈判的代表。”
李清润确认证件无误后,给军衔为上校的张文津敬了个礼,命一名士兵回去通知团长“有重要人物来访”,然后带着张文津等人慢慢的向魁星楼走去。
当他们一行人抵达魁星楼时,181团团长岑运应带着一众国民党军官和地方官员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说道:“久仰大名,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等你们到了西安和我们的代表谈完,那么我们国共两党就再也不用打仗了!”
之后三名谈判代表被岑运应请了进去,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他们一顿。
当胡宗南从岑运应处知道共产党的谈判代表已到达东江口镇后,立即就此事向蒋介石作了汇报,蒋介石知道,一旦刚刚从沙场上活着回来的新四军代表,在西安谈判桌上吐露出中原突围的真相,那么全国人民都知道自己是内战的发起者,自己在美国人面前也无从辩解。因此他迅速给胡宗南下达命令,要他“迅速解决共党代表”。
胡宗南没敢立即将三名代表杀害,只是给岑运应下令要他把共党代表扣押起来,岑运应接到命令后立马换了一幅面孔,让指导员韩清雅将谈判代表们关押起来进行审讯。
一连过了几天,西安八路军办事处都没有给王震传递谈判代表们抵达西安的消息,担心出事的王震多次派人寻找无果后,认为三位代表可能被国民党扣押了,迅速向中央做了汇报。
岑运应接到命令后,叫来了几个本地的国民党官员,让他们在城隍庙后面的河滩上挖了几个坑,将谈判代表和那名农民向导一块活埋了。
1987年8月,镇安县委党史办公室经调查后认定,那名为谈判代表带路的“农民”叫做肖善义,谈判代表在杨泗乡和大部队分别时他刚参军,连军服都没穿就跟着代表们离开了。
时任国家主席的李先念在审阅联合调查组提交的报告时,批复:“调查清楚”,后亲笔题词:“豫鄂陕革命根据地的烈士永垂不朽!”